第三章 边界条件
第一节
Date: Sat, 29 Oct 2023 13:31:19 GMT+0800
干涩的风拍向大地，阵阵沙尘浮起又飘落，深秋已过，万物的灵韵即将再次雪藏于冬，长秋镇也不例外，杨树与柏树仅余枯枝，在劲风中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动，挣扎着给阴沉的天空保留最后一点生气。
坦罗斯·加菲尔德透过金丝眼镜仰望乌云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，直到随行人员小声提醒他才回过神，这是一场规划完善的剪彩仪式，可惜崭新落成的宽阔厂房亦在初冬的背景中失去光彩。他，新星大企业家、慈善家加菲尔德正装出席，亲近的人称呼他“加肥”，将处于活动的焦点，台前拥挤的媒体记者们举着“长枪短炮”正等候他的压轴出场。
“没事，没事，”加肥摆了摆手，端茶送水的下属们退下让出一条路，他大步流星走向讲台，无数闪光灯闪烁不断，雷动的掌声在厂区回荡，他挥手微笑着向观众们致意，照本宣科的演讲过后按流程和几位头面人物一齐剪开彩带，彼此握手寒暄，结束了繁文缛节，他走下讲台走回幕后，下属服侍着为他换上了常服：一套定制款裘皮，稍事休息与负责人打了声招呼，在簇拥陪同下坐上了自己的加长轿车。
“老板，今天还去城堡吗？”保镖宝伯坐在副驾，扭头探身小心翼翼地询问后座上的加肥，后者抱肩低头，沉默了两秒才低声回答，“当然去，路过我的祖产还能不去？”一看上司情绪不高，宝伯不敢多嘴，重新坐好令司机开车。
说是祖产，其实谁都心知肚明，长秋镇古堡现在不是加肥的财产而是一处文化遗产景区，当时就归属权他差点吃了官司，眼看保不住古堡才放弃，“慷慨地”把这占地一万多平方米的砖石城堡和配套院落赠予长秋镇，即便如此只要打声招呼，景区也把他奉如上宾，临时禁止其他游客参观。
“叮”，昏昏欲睡时，加肥的私人手机收到一条彩信，“怎么发到我这个号码上了？”一看文本内容他不满地自言自语道，无非又是个想见面洽谈的家伙，正当他要转发给秘书再发一番牢骚的时候却僵住了，彩信的文本下面是一张用手机拍摄的纸质文件图片，不少地方用黑色马克笔涂抹掉了，将图片放大再拖动仔细观看，加肥霎时脸色铁青，深呼吸一口，强迫自己平静下来，对驾驶席说：“不去城堡了，回市里。”
车辆驶入宏市，高楼大厦一下子变得密集，钢筋水泥丛林砌进天空的灰暗，这让加肥轻松不少，又过了不到一小时，轿车终于驶入科林斯集团大厦——一座高350米的双塔连体建筑，他的主要资产与大本营之一。“呼”，刚刚长出一口气，加肥透过车窗瞥见一辆乍眼的暗绿色皮卡停在地面停车场，与周围一众轿车格格不入，他收回目光，低头沉吟。果然，刚在地下车库下车，留守的秘书木木便迎了上来耳语几句，他仍一摆手，示意上楼再说。
秘书和保镖陪同加肥走进专属电梯，城市近景透过玻璃外墙一览无余，透过金丝眼镜映在加肥的双眼，而这颗头脑急速运转，试图捋清纷乱的思绪，“让访客下次再来，说我不在”，木木答应一声，在手机上摆弄着。
到达顶层，加肥大步流星穿过大理石铺彻的宽大走廊，绕过水池和雕塑，推开他办公室古朴的双开大门，“吱嘎”，加肥信步迈入，一抬头却愣在了门口：有人已坐在他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，背对大门静静等待。“你……”宝伯抢步过来，意图问询这位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，却被加肥一把拽住，拦在一旁。
“鳄霸？”
“还认得我，难得。”一个声音雄厚的大块头男人转过椅子，他身穿夹克，手指交叉靠着椅背，神态松弛地面对加肥，“我不请自来，老东家，你不挑理吧？” 加肥一挥手，木木心领神会，拉着还想说点什么的宝伯默默退出房间关上大门。
看着自己的位置被占，加肥毫不在乎地来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，斜靠扶手翘着二郎腿，盯着鳄霸的墨镜默不作声。足有两分钟，房间里只有座钟的滴嗒声，最后还是东道主加肥先开口：“这么多年音讯皆无，今天找我来叙旧？”
“昨天联合研究所出了大热闹，”鳄霸没接他的话，站起身拨动房间里的落地大地球仪，“你被卷进去了。”
“嗤，”加肥冷笑，换了个坐姿，“我不像你，不务正业，喜欢掺合别人的事情。”
“别人的事情？哈哈哈哈……”鳄霸干笑几声，从衣服兜里甩出几张折叠得皱皱巴巴的文件，隔着办公桌扔给加肥。
“这……”打开文件扫了一眼，加肥豁然站起，庞大的身躯投下压迫性的阴影，“我手机收到的短信也是你发的？谁让你这么做的！谁伪造了这些东西……”
面对厉声质问，鳄霸不急不躁，侧目而视，等这位总裁宣泄完，他缓步走回办公桌后，弯腰拾起什么。与此同时，加肥才注意到办公室里早已弥漫的铁锈味，鳄霸一捡东西，这股锈味由淡变浓，成为了直冲鼻孔的腥味。
“咿”，费了不少力气，鳄霸终于用双臂把一个巨大的帆布袋抬上桌子，“哐当”，这布满暗红色污渍的沉重袋子发出不祥而沉闷的响声，在干净的梨花木桌面上留下半化的冰渣子。
加肥屏住呼吸，多年的风浪已让他处变不惊，但当鳄霸揭开绑绳，展示出袋子中的东西时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。
一股混合着霜气、血腥和腐烂气息的怪味瞬间溢出，这是一具被冻得僵硬的中老年男性尸体。尸体衣衫褴褛，穿着破损严重的御寒衣物，身上布满伤痕与冻疮。真正让加肥浑身僵直的是——那张因痛苦和冰冻而扭曲狰狞的脸，竟然和他自己有九分相似！只是更老，更沧桑，饱经风霜和苦难。
“尸检报告是真的，”鳄霸不带感情地陈述，“他们匹配到了DNA，发现是20多年后的你，还好不论是研究所还是治安部门都想压下这件怪事，”顿了顿，他接着说，“于是我才会带着这些出现在这里。”
“你想要什么？”加肥强忍激动，手扶椅背盯着自己曾经的雇员。
“支持，就像若干年前你拍着我的肩膀把我送上领奖台那样，”鳄霸转过桌子来到老雇主面前握住他的双手，“你会支持我，避开你不幸的结局——所有的财富与野心化为一具冰冷尸体，从半空中摔落的悲剧结局。”
“你想怎么做？”
“简单，控制联合研究所，毁了黑洞发生器。”